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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问大业之后为祟 春秋晋国 · 韩厥
 出处:全上古三代文卷四
大业之后,在晋绝祀者,其赵氏乎!
夫自中衍者,皆嬴姓也。
中衍人面鸟噣,降佐殷帝大戊,及周天子,皆有明德。
下及幽、厉无道,而叔带去周适晋,事先君文侯,至于成公,世有立功,未尝绝祀。
今吾君独灭赵宗,国人哀之,故见龟策,唯君图之(《史记。赵世家》晋景公疾、卜之,大业之后不遂者为祟。景公韩厥知赵孤在,乃曰。)
桓子新论:谴非 其七 东汉初 · 桓谭
 出处:全后汉文 卷十四
(当作「灾」)异变怪者,天下所常有,无世而不然。
逢明主、贤臣、智士、仁人,则修德善政,省职慎行以应之,故咎殃消亡而祸转为福焉。
大戊遭桑谷生朝之怪,获中宗之号;
武丁有雊雉升鼎之异,身享百年之寿;
周成王遇雷风折木之变,而获反风岁熟之报;
宋景公有荧惑守心之忧,星为徙三舍。
由是观之,则莫善于以德义精诚报塞之矣。
故《周书》曰:「天子见怪则修德,诸侯见怪则修政,大夫见怪则修职,士庶见怪则修身」。
神不能伤道,妖亦不能害德。
及衰世薄俗,君臣多淫骄失政,士庶多邪心恶行,是以数有灾异变怪,又不能内自省视,畏天威,而反外考谤议,求问厥故,惑于佞愚而自诖误,而令患祸得就,皆违天逆道者(《群书治要》)
孝武不毁议 西汉末 · 刘歆
 出处:全汉文 卷四十
臣闻周室既衰,四夷并侵,猃狁最强,于今匈奴是也。
宣王而伐之,诗人美而颂之曰:「薄伐猃狁,至于太原」。
又曰:「啴啴推推,如霆如雷,显允方叔,征伐猃狁,荆蛮来威」。
故称中兴
及至幽王,犬戎来伐,杀幽王,取宗器
自是之后,南夷与北夷交侵,中国不绝如线,《春秋》纪齐桓南伐楚,北伐山戎孔子曰:「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矣」。
是故弃桓之过而录其功,以为伯首
汉兴冒顿始强,破东胡,禽月氏,并其土地,地广兵强,为中国害。
南越尉佗总百粤,自称帝。
故中国虽平,犹有四夷之患,且无宁岁。
一方有急,三面救之,是天下皆动而被其害也。
孝文皇帝厚以货赂,与结和亲,犹侵暴无已。
甚者,兴师十馀万众,近屯京师及四边,岁发屯备虏,其为患久矣,非一世之渐也。
诸侯郡守匈奴及百粤以为逆者非一人也。
匈奴所杀郡守都尉,略取人民,不可胜数。
孝武皇帝湣中国罢劳,无安宁之时,乃遣大将军、骠骑、伏波、楼船之属,南灭百粤,起七郡;
北攘匈奴,降昆邪十万之众,置五属国,起朔方,以夺其肥饶之地;
东伐朝鲜,起玄菟、乐浪,以断匈奴之左臂;
西伐大宛,并三十六国,结乌孙,起敦煌酒泉张掖,以鬲婼羌,裂匈奴之右肩。
单于孤特,远遁于幕北。
四垂无事,斥地远境,起十馀郡。
功业既定,乃封丞相为富民侯,以大安天下,富实百姓,其规模可见。
又招集天下贤俊,与协心同谋,兴制度,改正朔,易服色,立天地之祠,建封禅,殊官号,存周后,定诸侯之制,永无逆争之心,至今累世赖之。
单于守藩,百蛮服从,万世之基也,中兴之功未有高焉者也。
高帝建大业,为太祖
孝文皇帝德至厚也,为文太宗
孝武皇帝功至著也,为武世宗
孝宣帝所以发德音也。
《礼记·王制》及《春秋·谷梁传》,天子七庙,诸侯五,大夫三,士二。
天子七日而殡,七月而葬;
诸侯五日而殡,五月而葬;
此丧事尊卑之序也,与庙数相应。
其文曰:「天子三昭三穆,与太祖之庙而七;
诸侯二昭二穆,与太祖之庙而五」。
故德厚者流光,德薄者流卑。
《春秋左氏传》曰:「名位不同,礼亦异数」。
自上以下,降杀以两,礼也。
七者,其正法数,可常数者也。
宗不在此数中。
宗,变也,苟有功德则宗之,不可预为设数。
故于殷,太甲太宗大戊中宗武丁高宗
周公为《毋逸》之戒,举殷三宗以劝成王
繇是言之,宗无数也,然则所以劝者之功德博矣。
以七庙言之,孝武皇帝未宜毁;
以所宗言之,则不可谓无功德。
《礼记》祀典曰:「夫圣王之制祀也,功施于民则祀之,以劳定国则祀之,能救大灾则祀之」。
窃观孝武皇帝,功德皆兼而有焉。
凡在于异姓,犹将特祀之,况于先祖?
或说天子五庙无见文,又说中宗、高宗者,宗其道而毁其庙。
名与实异,非尊德贵功之意也。
《诗》云:「蔽芾甘棠,勿剪勿伐,邵伯所茇」。
思其人,犹爱其树,况宗其道而毁其庙乎?
叠毁之礼,自有常法,无殊功异德,固以亲疏相推及。
至祖宗之序,多少之数,经传无明文,至尊至重,难以疑文虚说定也。
孝宣皇帝举公卿之议,用众儒之谋,既以为世宗之庙,建之万世,宣布天下。
臣愚以为孝武皇帝功烈如彼,孝宣皇帝崇立之如此,不宜毁(《汉书·韦玄成传》:太仆王舜、中垒校尉刘歆议,上览其议而从之,制曰:「太仆舜、中垒校尉歆议可。」又略见《御览》八十八引刘歆《宗庙议》。案此议列名先王舜,以位尊也,据下文云又以为,明是刘歆文。)
诏问崇华殿灾咎对 曹魏 · 高堂隆
 出处:全三国文 卷三十一
崇华殿灾,诏问隆:「此何咎?
于礼,宁有祈禳之义乎」?
隆对曰:「夫灾变之发,皆所以明教戒也。
惟率礼修德,可以胜之。
《易传》曰:『上不俭,下不节,孽火烧其室』。
又曰:『君高其台,天火为灾』。
此人君苟饰宫室,不知百姓空竭,故天应之以旱,火从高殿起也。
上天降鉴,故谴告陛下;
陛下宜增崇人道,以答天意。
太戊有桑谷生于朝,武丁有雊雉登于鼎,皆闻灾恐惧,侧身修德,三年之后,远夷朝贡,故号曰中宗、高宗
此则前代之明鉴也。
今案旧占,灾火之发,皆以台榭宫室为戒。
然今宫室之所以充广者,实由宫人猥多之故,宜简择留其淑懿,如周之制,罢省其余。
此则祖己之所以训高宗高宗之所以享远号也(《魏志·高堂隆传》,又见《续汉·五行志二》注)」。
诏问鹊巢陵霄阙对 曹魏 · 高堂隆
 出处:全三国文 卷三十一
陵霄阙始构,有鹊巢其上,帝以问隆。
对曰:《诗》云:『惟鹊有巢,惟鸠居之』。
今兴宫室,起陵霄阙,而鹊巢之,此宫室未成身不得居之象也。
天意若曰,宫室未成,将有他姓制御之,斯乃上天之戒也。
夫天道无亲,惟与善人,不可不深防,不可不深虑。
夏、商之季,皆继体也。
不钦承上天之明命,惟谗谄是从,废德适欲,故其亡也忽焉。
太戊、武丁,睹灾竦惧,祗承天戒,故其兴也勃焉。
今若休罢百役,俭以足用,增崇德政,动遵帝则,除普天之所患,兴兆民之所利,三王可四,五帝可六,岂惟殷宗转祸为福而已哉!
臣备腹心,苟可以繁祉圣躬,安存社稷,臣虽灰身破族,犹生之年也。
岂惮忤逆之灾,而今陛下不闻至言乎(《魏志·高堂隆传》)」?
太极东堂夏少康汉高祖 曹魏 · 钟会
 出处:全三国文 卷二十五
甘露元年二月丙辰,帝宴群臣于太极东堂,与侍中荀顗、尚书崔赞、袁亮、钟毓,给事中中书令虞松等并讲述礼典,遂言帝王优劣之差。
帝慕少康,因问顗等曰:「有夏既衰,后相殄灭。
少康收集夏众,复禹之绩。
高祖拔起陇亩,驱帅豪俊,芟夷秦项,包举寓内。
斯二主,可谓殊才异略,命世大贤者也。
考其功德,谁宜为先」?
顗等对曰:「夫天下重器,王者天授,圣德应期,然后能受命创业。
至于阶缘前绪,兴复旧绩,造之与因,难易不同,少康功德虽美,犹为中兴之君,与世祖同流可也。
至如高祖,臣等以为优」。
帝曰:「自古帝王功德,言行互有高下,未必创业者皆优,绍继者咸劣也。
汤、武、高祖,虽俱受命,贤圣之分,所觉悬殊。
少康殷宗,中兴之美;
夏启周成,守文之盛,论德较实,方诸汉祖,吾见其优,未闻其劣。
顾所遇之时殊,故所名之功异耳。
少康生于灭亡之后,降为诸侯之隶,崎岖逃难,仅以身免,能布其德,而兆其谋,卒灭过戈,克复禹绩(《御览》作「复禹之绩」。)
配天,不失旧物,非至德弘仁,岂济斯勋?
汉祖因土崩之势,杖一时之权,专任智力,以功业,行事动静,多违圣检。
为人子则数危其亲,为人君则囚系贤相,为人父则不能卫子。
身没之后,社稷几倾,若与少康易时而处,或未能复大禹之绩也。
推此言之,宜高而下汉祖矣,诸卿具论详之」。
翌日丁巳,讲业既毕,顗、亮等议曰:「三代建国,列土而治,当其衰弊,无土崩之势,可怀以德,难屈以力。
逮至战国,强弱相兼,去道德而任智力,故秦之弊,可以力争。
少康布德,仁者之英也;
高祖任力,智者之俊也。
仁智不同,二帝殊矣。
诗书述殷中宗、高宗,皆列大雅。
少康功美,过于二宗,其为《大雅》明矣。
少康为优,宜如诏旨」。
赞、毓、等议曰:「少康虽积德累仁,然上承大禹遗泽余庆,内有虞、仍之援,外有靡、艾之助,寒浞谗慝,不德于民;
浇、𤡬无亲,外内弃之。
以此有国,盖有所因,至于汉祖,起自布衣,率乌合之士,以成帝者之业。
论德则少康优,课功则高祖多,语资则少康易,校时则高祖难」。
曰:「诸卿论少康因资,高祖创造,诚有之矣。
然未知三代之世,任德济勋,如彼之难;
秦项之际,任力成功,如此之易。
且太上立德,其次立功。
汉祖功高,未若少康盛德之茂也。
且夫仁者必有勇,诛暴必用武,少康武烈之威,岂必降于汉祖哉?
但夏书沦亡,旧文残缺,故勋美阙而罔载。
唯有伍员,粗述大略,其言复之绩,不失旧物。
祖述圣业,旧章不愆,自非大雅兼才,孰能与于此?
向令坟、典具存,行事详备,亦岂有异同之论哉」?
于是群臣咸悦服。
中书令松进曰:「少康之事,去世久远,其文昧如是。
以自古及今,议论之士,莫有言者,德美隐而不宣,陛下既垂心远鉴,考详古昔,又发德音,赞明少康之美,使显于千载之上,宜录以成篇,永垂于后」。
曰:「吾学不博,所闻浅狭,惧于所论,未获其宜。
纵有可采,亿则屡中,又不足贵,无乃致笑后贤,彰吾暗昧乎」?
于是侍郎钟会,退论次焉(《魏志·高贵乡公纪》注引《魏氏春秋》,又见《艺文类聚》十二,《御览》八十二,四百四五十)
议上元帝 东晋 · 荀崧
 出处:全晋文卷三十一
礼,祖有功,宗有德。
元皇帝天纵圣哲,光启中兴,德泽侔于太戊,功惠迈于汉宣
臣敢依前典,上号曰中宗(《晋书·荀崧传》。)
省刑疏 东晋 · 郭璞
 出处:全晋文
臣闻《春秋》之义,贵元慎始,故分至启闭以观云物,所以显天人之统,存休咎之徵。
臣不揆浅见,辄依岁首粗有所占,卦得《解》之《既济》。
案爻论思,方涉春木王龙德之时,而为废水之气来见乘,加升阳未布,隆阴仍积,《坎》为法象,刑狱所丽,变“坎”加“离”,厥象不烛。
以义推之,皆为刑狱殷繁,理者有壅滥。
又去年十二月二十九日,太白蚀月。
月者属“坎”,群阴之府,所以照察幽情,以佐太阳者也。
太白,金行之星,而来犯之,天意若曰刑理失中,自坏其所以为法者也。
臣术学庸近,不练内事,卦理所及,敢不尽言。
又去秋以来,沈雨跨年,虽为金家涉火之祥,然亦是刑狱充溢,怨叹之气所致。
建兴四年十二月中,行丞相令史淳于伯刑于市,而血逆流长。
伯者小人,虽罪在未允,何足感动灵变,致若斯之怪邪!
明皇天所以保祐金家,子爱陛下,屡见灾异,殷勤无已。
陛下宜侧身思惧,以应灵谴。
皇极之谪,事不虚降。
不然,恐将来必有愆阳苦雨之灾,崩震薄蚀之变,狂狡蠢戾之妖,以益陛下旰食之劳也。
臣谨寻案旧经,《尚书》有五事供御之术,京房《易传》有消复之救,所以缘咎而致庆,因异而迈政。
故木不生庭,太戊无以隆;
雉不鸣鼎,武丁不为宗。
夫寅畏者所以飨福,怠傲者所以招患,此自然之符应,不可不察也。
案《解卦》繇云:“君子以赦过宥罪”。
《既济》云:“思患而豫防之”。
郊祀者,以通天人之诚感,因农祥而祈事,上乃致敬于黄灵,下以播惠于萌黎者也(已上三十二字依《御览》五百二十七补。)
臣愚以为于卦之义?
既郊之后(已上八字依《御览》补。)
宜发哀矜之诏,引在予之责,荡除瑕衅,赞阳布惠,使幽毙之人应苍生以悦育,否滞之气随谷风而纾散。
此亦寄时事以制用,藉开塞而曲成者也。
臣窃观陛下贞明仁恕,体之自然,天假其祚,奄有区夏,启重光于已昧,廓四祖之遐武,祥灵表瑞,人鬼献谋,应天顺时,殆不尚此。
然陛下即位以来,中兴之化未阐,虽躬综万机,劳逾日昃,玄泽未加于群生,声教未被乎宇宙,臣主未宁于上,黔细未辑于下,《鸿雁》之咏不兴,康哉之歌不作者,何也?
杖道之情未著,而任刑之风先彰,经国之略未震,而轨物之迹屡迁。
夫法令不一则人情惑,职次数改则觊觎生,官方不审则秕政作,惩劝不明则善恶浑,此有国者之所慎也。
臣窃为陛下惜之。
夫以区区之曹参,犹能遵盖公之一言,倚清靖以镇俗,寄市狱以容非,德音不忘,流咏于今,汉之中宗,聪悟独断,可谓令主。
然厉意刑名,用亏纯德,《老子》以礼为忠信之薄,况刑又是礼之糟粕者乎?
夫无为而为之,不宰以宰之,固陛下之所体者也。
耻其君不为尧舜者,亦岂惟古人!
是以敢肆狂瞽,不隐其怀,若臣言可采,或所以为尘露之益;
若不足采,所以广听纳之门。
愿陛下少留神鉴,赐察臣言(《晋书·郭璞传》)
表贺元正并陈旱灾元嘉二年 南朝宋 · 范泰
 出处:全宋文卷十五
元正改律,品物惟新。
陛下藉日新以畜德,仰乾元以履祚,吉祥集室,百福来庭。
顷旱魃为虐,亢阳愆度,通川燥流,异井同竭。
老弱不堪远汲,贫寡单于负水。
租输既重,赋税无降,百姓怨咨。
臣年过七十,未见此旱。
阴阳并隔,则和气不交,岂惟凶荒,必生疾疫。
其为忧虞,不可备序。
雩禜之典,以诚会事,巫祝常祈,罕能有感,上天之谴,不可不察。
东海孝妇,亢旱三年,及祭其墓,澍雨立降,岁以有年。
是以卫人伐邢,师兴而雨。
伏愿陛下,式遵远猷,思隆高构,推忠恕之爱,矜冤枉之狱,游心下民之瘼,厝思幽冥之纪。
令谤木竖阙,谏鼓鸣朝,察刍牧之言,总统御之要。
如此,则苞桑可系,危几无兆。
斯而灾害不消,未之有也。
夏禹引百姓之罪,殷汤甘万方之过,太戊资桑谷以进德,宋景藉荧惑以修善,斯皆因败以转成,往事之昭晰也。
循末俗者难为风,就正路者易为雅。
臣疾患日笃,夕不谋朝,会及岁庆,得一闻达,微诚少亮,无恨泉壤,永违圣颜,拜表悲咽(《宋书·范泰传》。)
蔡京 宋 · 方轸
 出处:全宋文卷三○五四、《莆阳文献》卷一○、《宋史翼》卷八
臣轸谨言:蔡京睥睨社稷,内怀不道,效王莽自立为司空,效曹操自立为魏国公
视祖宗为无物,玩陛下如婴儿,专以绍述熙、丰之说,为自媒之计。
上以不孝劫持人主,下以谤讪诋诬天下。
大臣保家族不敢议,小臣护寸禄不敢言。
颠倒纪纲,恣意妄作。
自古人臣之奸,未有如今日之甚者。
爰自崇宁以来,交通阉寺,结托宫禁,内而执政侍从,外而帅臣监司,无非之门人亲戚。
政事不合于天心,举动徒结于民怨。
若设九鼎,铸大钱,置二卫,兴三舍,建乐府,置辟雍于国门外,祭天地于两郊,如此之类,非徒无益,又且蠹耗国用,上下奚堪!
之所为,必持两说以劫人主,一曰此三代之法也,一曰熙、丰之遗意未及行也。
天下事无常是,亦无常非,可则因,否则革,惟其当之为贵。
不学无术,妄以三代之说欺陛下,岂不为有识者所笑。
神考十九年,典章文物灿然大备,岂有未及施行之事?
不得驰骋于当年,今乃诬罔在天之神灵!
每有奏请,尽乞作御笔指挥行出,语士夫曰:「此上意也」。
明日或降指挥更不施行,则又语人曰:「京实启之也」。
善则称己,过则称君,必欲陛下歛天下怨,岂宗社之福乎?
元丰三年,废殿前廨宇造尚书省,分六曹二十四司,以总天下机务。
落成之日,车驾亲幸,命有司立法,诸门墙窗壁辄增修改易者徒二年。
恶白虎不利宰相,尽命毁折,收入禁中。
是欲移害陛下乎?
是谓之绍述乎?
括地数千里,屯兵数十万,建置四辅郡,遣亲信门人为四辅总管
又以宋乔年京畿转运使,密讽兖州父老诣阙下,请车驾登封,意在为东京留守
万一乘舆一动,投閒窃发,呼吸群助,不知宗庙社稷何所依倚?
陛下欲措圣躬于何地?
臣尝中夜思之,不觉涕泗横流也。
近闻议建立方田法,欲扰安业百姓。
借使行之,岂不召乱乎?
又况数年间行盐钞法,未浃旬又报钞法变矣,钞为故纸,盐为弃物,家财荡尽,赴水自缢、客死异乡、孤儿寡妇号泣吁天者,不知其几千万人,皆归咎于陛下。
所幸者祖宗不驰一骑以得天下,仁厚之泽涵濡生灵几二百年矣,四方赤子不忍生事。
万一有垄上之耕夫,处泗之亭长,啸聚亡命于一方,天下响应,陛下何以支吾之乎?
内外臣僚皆亲戚门人,将谁为陛下使乎?
乘此时,谈笑可得陛下之天下也。
元符末年,陛下嗣服之初,忠义之士思见太平,投匦以陈己见者无日无之。
欲钳天下之口,塞陛下之耳目,分为邪等,贼害忠良,天下之士以忠义为讳,方且全身远害之不暇,何暇救陛下之失乎?
奈何陛下以为忠,以忠义之士为谤讪诋诬,或黥配远方,或除名编管,以言得罪者万人矣,谁复肯为陛下言哉!
蔡攸者,垂髫一顽童耳。
日与陛下从游嬉戏,必无尧舜文武之道启沃陛下,惟以栽花怪石,笼禽槛兽,舟车相衔,不绝道路。
今日所献者则曰「臣上进」,明日所献者则又曰「臣上进」,是之意欲愚陛下耳目,使之不知天下理乱也。
有反状,陛下何从而知?
臣以是知必反也。
迩者孛星见于西方,日蚀正阳之月,天意所以启陛下之聪明者,可谓极矣。
陛下略不省悟,止于肆恩赦、开寺观、避正殿、减常膳、举常仪以答天戒而已。
然而国贼尚存,未闻枭首以谢天下,此则神人共愤,祖宗含怒在天之日久矣。
陛下勿谓雉鸣于鼎,谷生于朝,不害高宗太戊之德;
九年之水,七年之旱,不害尧汤之圣。
今日祸发不测,人情危慄,惟陛下留神听览。
艺祖创业之难,思履霜坚冰之戒,今日冰已坚矣,非独履霜之渐,愿陛下早图之。
臣忘万死,叩天阍为陛下力言者无他,所重者祖宗之庙社,所惜者天下之生灵,而自忘其迫切。
陛下杀之可也,赦之可也,臣一死生不系轻重。
愿陛下上懔天戒,下顾人言,安可爱一国贼而忘社稷生灵之重乎?
卜世论 唐末至五代 · 孙邰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二十
周成王定鼎于郏鄏。卜世三十。
卜年七百。夫帝王括囊宇宙。
位重优崇。天生利民。
非乐兆民之上。故君民者。
遇夫圣则禅之。不遇则以子继之。
尧之于舜。舜之于禹。
禹之于子。是以周都天地之中。
欲便四方之会。不恃山河。
务从德化。原其意也。
在乎利民。岂异唐虞之道。
而反卜年卜世耶。必也欲永其祚。
莫先德义。贻厥后世。
天人祐之。岂非无穷也哉。
何三十七百年世之有。若右其卜而左其德。
俾乎厥后恃年世之永久。必轻乎德义。
若此之谋。非君子之道也。
太戊惧灾而盛。帝辛恃瑞而亡。
在此不在彼。岂不知之而卜年卜世者乎。
答敕示太极西序 北魏 · 崔光
 出处:全后魏文卷二十三
去二十八日,有物出于太极之西序,敕以示臣,臣案其形,即《庄子》所谓「蒸成」者也。
又云「朝菌不终晦朔」,雍门周所称「磨萧斧而伐朝菌」,皆指言蒸气郁长,非有根种,柔脆之质,凋殒速易,不延旬月,无拟斧斤。
又多生墟落秽湿之地,罕起殿堂高华之所。
今极宇崇丽,墙筑工密,粪朽弗加,沾濡不及,而兹欻构,厥状扶疏,诚足异也。
夫野木生朝,野鸟入庙,古人以为败亡之象。
然惧灾修德者,咸致休庆,所谓家利而怪先,国兴而妖豫。
是故桑谷拱庭,太戊以昌。
雊雉集鼎,武丁用熙。
自比鸱鹊巢于庙殿,枭鹏鸣于宫寝,菌生宾阶轩坐之正,准诸往记,信可为诫。
且东南未静,兵革不息,郊甸之内,大旱跨时,民劳物悴,莫此之甚。
承天子育者,所宜矜恤。
伏愿陛下追殷二宗感变之意,侧躬耸诚,惟新圣道,节夜饮之忻,强朝御之膳,养方富之年,保金玉之性,则魏祚可以永隆,皇寿等于山岳(《魏书·崔光传》。正始二年八月,光表。又见《北史》四十四。)
夜霁天象明润仰观有感成一百韵时岁在斗荧惑在氐微甚辰镇陵犯于翼轸间夜半斗杓转占帝座未明台星尚拆云1130年5月29日 宋 · 李纲
 创作地点:广东省河源市
昊穹运宸极,示人文灿然。
万象森布列,七曜纷回还。
体物具六扰,面朝别三垣。
德隆乃循轨,政错因失躔。
日月有薄蚀,星辰或相挻。
晕适与佩玦,精祲光属联。
灾祥本人致,销弭术在焉。
譬犹五藏病,察色推其原。
讵有使之者,一气兆所先。
应病投药石,厥疾尚可痊。
恬不加料理,瞑眩知何缘。
愈病当以药,弭灾当以言。
苦言逆人耳,龟筴穷根源。
甘言悦人意,无乃有后艰。
虚心行正说,天道咫尺间。
太戊正厥事,桑谷反为妍。
宋景知爱民,法星退亦遄。
精诚所感格,应效犹衡权。
尧舜曰钦若,七政齐玑璿。
周公成王敬德享历年。
奈何后世士,导使不畏天。
为子傲厥考,获罪安祷旃。
论议肇熙丰,猷为终政宣。
皇天岂无意,儆戒良拳拳。
长星踰万丈,赤气夜缤纷。
是为兵革祥,厥异古未闻。
台谏既钳舌,太史亦讳论。
事始初破睦,衅成继开燕。
至今为厉阶,祸难相连延。
迨于靖康初,储皇御乾坤。
胡雏(原作金兵,据各本改)遽犯顺,铁骑凌天阍。
虽含恭俭姿,顾乏英伟臣。
邪正相杂揉,盈庭事纷纭。
机会一朝失,安危自兹分。
愚儒(道光本作懦)不远虑,贼退已安眠。
岂无绕朝,谁著祖生
彗孛扫紫微,急怒如戈鋋。
谀臣秘其事,犹欲饰以文。
踰月始避殿,何以应乎乾。
黠虏(原作金,据各本改)再称兵,东都满旌旃。
金汤失险固,豺虎肆噬吞。
八骏狩沙漠,神州遂崩奔。
坐令鸱枭徒,盗据黄屋尊。
上帝眷明德,中兴属吾君。
建炎继大统,威令赫以新。
四海望膏泽,攘戎拯斯民。
光明日初出,照烛穷天渊。
阴云忽蔽塞,寰宇陡蒙昏。
迄今四寒暑,天变何其繁。
日中有黑子,翩若燕雀翻。
赤氛环斗枢,黑祲如突烟。
三台日离拆,帝座亦屡迁。
连年盛夏寒,雨霖日联绵。
昨宵偶晴霁,仰视青霄端。
五纬失躔次,荧惑仅如钱。
太白扬其辉(蓝格本、道光本作辰),入镇光相联朱本、道光作骈)
灾变不虚发,天心尚周旋。
岌然国势蹙,人谋益回邅。
飘腾寇骄横,搏逐踰鹰鹯。
前年蹂关陜,杀气摩东川
去年破山东,轻骑犯淮壖。
今年扰江湖,深寇台与温。
东南几藩府,接境遭刘虔
将帅望风遁,巨贼摩其肩。
屠戮到稚乳,焚烧无尺椽。
翠华亦飘荡,泛海御楼船。
士卒颇携贰,谁与守四边。
内变不能弭,何以禦外患。
哀哉烝黎心,戴宋何其坚。
肝脑涂草野,不忍负国恩。
乃知祖宗德,渗漉深渊泉
如何廊庙谋,略不加矜怜。
堂堂艺祖业,挥斥极八埏。
谁陈退避策,一一欲弃捐。
儿戏失两河,甘心丧中原。
虽为东南行,初不治篱藩。
东晋江左,保守百馀年。
问谁居腹心,王导谢安
强藩总重兵,控扼摧凶奸。
坐待天下定,此理恐太漫。
胡不法光武,奋起由空拳。
劳身马上治,介冑被沾汗。
履危救民死,国祚乃复传。
正如大厦倾,扶持极艰难。
一日葺一日,旧业傥可全。
略不事撑拄,摧压何由完。
厥今谁股肱,前辙或未悛。
尚容狐鼠辈,寝庙恣穴穿。
但为一身谋,真若蚁慕膻。
风雨正凌暴,不顾栋宇颠。
宵人用必危,范子何其贤。
嗟我素愚拙,三朝陶甄。
愧无徙薪策,徒有燋头愆。
罪大幸不死,归途极洄沿。
废食念宗社,伤心痛元元。
不知狂言发,感愤成此篇。
何当采诗人,为致冕旒前。
虽膺斧钺诛,暝目无所冤。
史䲡以尸谏,一语不敢烦。
君臣同修德,庶可回苍圆。
高宗谥议淳熙十四年十一月 南宋 · 唐辂
 出处:全宋文卷六四○三
臣窃惟王者钦承先绪,追崇严事,见于祭祀之统,有七义焉:一曰禘,二曰郊,三曰祖,四曰宗,义之至重者也;
五曰昭,六曰穆,七曰弥,仁之至亲者也。
禘之为言帝也,帝必有所从,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至远祖也。
郊之为言交也,即郊墟而祀,以交天人,故大报天而以其祖配之,追原王业所因,主系祖也。
祖者,帝王始受命及诸侯封之君,皆定为祖庙,百世不迁,主太祖也。
宗者续嗣之君,有大功德于生民、宗社,则王者宗祀之,与太祖同为不迁祖宗,主太宗也。
曰昭曰穆,迭为后统,由祖曾高而上下,以别远近,主乎祖也。
弥宫之设,所以亲考,主乎父也。
此七义者,实为宗庙典礼之大经,明乎此则祖宗之辨可得而言矣。
在《礼》,祖有功而宗有德,功莫盛乎武,所以戡定祸乱也;
德莫显乎文,所以昭明礼乐也。
王者必有太祖,亦必有太宗
又曰别子为祖,继别为宗,有百世不迁之宗,有五世则迁之宗。
百世不迁别子之后者,百世不迁者也;
宗其继别子之后者,百世不迁者也;
宗其继高祖之后者,五世则迁者也。
设太祖之与别出之祖,其为不迁之祖一也,祫祀则主太祖而别祖不得专,此其所以为异也。
太宗之与继别之宗,其为不迁之宗一也,宗祀则主太宗而别宗不得专,此其所以为异也。
祖宗固有轻重,功德固有大小,要之,祖不必先于宗,宗亦不必后于祖,功不必尚乎德,德不必下乎功,故有文明之德者,虽在先祖之位犹当为宗。
凡三代有天下之君,神禹汤武在祀典皆为宗,此其证也。
武定之功者,虽在继嗣之列,犹得为祖。
谨按《无逸》,周公三称祖甲中宗高宗,而太甲独称祖。
又《书》及《商颂》迭称中、高而太甲即无称宗之文,且成汤既主宗祀,则太甲何由复称太宗
是知太甲之为祖甚明,商多贤圣之君,厥后祖乙亦称焉,惜其书之功烈不见。
而《易》繇两及帝乙,见于《泰》之六五曰「以祉元吉」,则其为君之盛可知,称祖固宜。
周公每云「至成汤至于帝乙」,又曰「在祖乙时则有若至贤」,斯为有据,是以光武中兴,号称世祖,初非臆决,取义盖有所从,继嗣为祖,此其证也。
由是观之,祖宗相承正犹昭穆之迭叙,初无先后之嫌。
假令父为昭而子为穆,则昭先矣,再传则父为穆而子为昭,则穆先矣。
高曾有祖功而继嗣有宗德,则祖先矣,反是而高曾有宗德而继嗣有宗功,则宗先矣。
祖之宗一视其功德之称,而吾无轻重于其间。
或偏于功,或功优于德,皆宜乎祖;
或偏于德,或德优于功,皆宜乎宗。
至于功德兼茂而在戡难之辰,则宁先功而后德,称祖而舍宗,盖理之当然,如文王之于周,高帝之于汉是也。
然犹有说焉,禹、汤、武王,功之极盛者也,而不得称为祖,非不先功也,祖嫌于别而祀有所耑故也。
其或功德兼茂而在承平之日,则宁先德而后功,称宗而舍祖,亦理之当然,如中、高之于商,太宗之于唐是也。
然亦有说焉,太甲、祖乙德之至优者也,而不得称为宗,非不先德也,宗嫌于附而世有所别故也。
求之汉唐,则高帝、祖尧,古之所谓太祖也;
文帝、太宗,古之所谓太宗也。
别子为祖,光武是也。
继别为宗,显宗是也。
别祖轻于太宗,故、汤、文王宁为宗而不为祖,所以与于四重之祭也。
别宗轻于别祖,故太甲称祖,而太戊、武丁称宗,所以系隆别。
别子之出,严配继祖,尊亲之至也。
若夫汉唐之间加谥而为祖者,此谓之别祖,非祖之正也,由曾高而上下皆祖也,加谥而为宗者此谓之列宗,非宗之正也,宗其继高祖者也。
由古以至今,祖宗之号变更虽繁,而其义不出于此大概。
惟中兴变迁之主宜以祖称,最为易晓,而今日之中兴又殊于古,其于称祖尤为无愧,请得而悉言之。
臣恭以大行太上皇帝神武仁孝之资,遭炎历厄会,四海板荡,一旅奋伐,迄摧大憝,济民涂炭,坐抚彫弊,旋至安疆,祀祖配天,不失旧物,遐狩返葬,騩驭来归,精诚所感,豺狼革面。
晚殄逆亮,申威朔漠,克雪前人雠耻,使彊虏将服听命。
既而成功退托,不由倦勤,传圣嗣,雍容敷化,岁逾两祀,盖自生民以来,诚所未有。
故语其克获之盛,则逾少康
论其揖逊之美,则符于帝尧
此所谓功德兼茂,而在戡难之辰,当先功后德,其谥宜称为祖明矣
自汉以还,中兴者止三人,其一称祖,光武是也,其二称宗,晋之元帝、唐之肃宗是也。
今以光而比光武,则功虽少亚而力倍之,何则?
《春秋》以平寇为易,攘戎为难者,齐威相管仲而成霸业,是时楚伐至陈郑,狄灭卫邢,齐之所保者才十数小国尔,而孔子犹推大其功,以为一匡天下,民到于今受其赐,「微管仲,吾其被发左衽」,则光之攘戎难于光武为远甚,而庙号不侔于光武可乎?
今以光而比于晋元,则国家基业宏大十倍东晋,治乱不同,功德又相千万,而庙号仅下同于晋元,臣子之心忍乎?
今以光而比之肃宗,则抚军之位非素定有业,无灵武诸道强兵之资,彼上不能孝其亲,下不能抚其民,仅平两京,朝政昏乱,外则藩镇跋扈,内则监军勃逆,产怨连祸,错缪万端,在位日浅,功德无称,比之今日,何啻霄壤,而庙号反下同于肃宗,臣子之心忍乎?
况大中兴称祖其意,若曰惟新邦命,更始王业,所以祈天永祚、延洪无疆,非茍然也。
加之多难未远,宜同根本,故定为别祖之,百世不迁,所以建不拔之基,而激圣子神孙,广其未集之勋,为劝大矣。
祖之称大旨如此,而议者曾不之察,猥循流俗之见,谬引逆祀之说,以误上听,欲以列宗之谥而加诸再造克逊之君,岂不痛哉!
且臣观议者上不本诸典礼,中不考其功德,下不合于公言,而徒曰子不可以先父,弟不可以先兄,此常人之所能知,而古者圣贤岂不晓此?
帝王尊祖敬宗,以褒功德,而谓之逾,则三代之令王,两汉帝,谁非逾者?
如专贵其一律,则必如秦皇、李斯之议,一二数之乃可。
今士大夫身居尧舜之朝,明礼定制,不法周孔,而反师李斯,臣不知其说矣。
况今因唐之旧,固已皆称祖宗矣,然犹有辩者:有不迁之祖宗,太祖太宗是也;
有迭迁之祖宗,列祖列宗是也。
今如以光为祖,是别子之义也,于礼为合矣,况别子之后自祖其别,而初非前朝之祖,尚何所嫌?
如以光为宗,是继别子之义也,无别祖而有别宗,此衰晋之失而吾效焉。
东晋之时,诸帝犹未称宗,而元帝独称宗,则是犹有尊敬中兴之义也。
今奕世皆称宗而尧舜亦称宗,则是于中兴之业略无所尊,则反东晋之不若矣。
且中、高之类虽若殊于列宗,然唐人已有是号,皆为列宗矣,不识今之庙号何以别乎
夫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国必自伐而后人伐之,故王者当变迁之后,则尊其别祖之,所以龙神其祖考而取威于夷狄也,所以彰大其光烈而震慑于仇雠也。
显拨乱反正之尤难,示创业垂统之未艾,既以为明训,亦以为深戒,其取义洪矣,其垂教大矣。
一言而定朝廷,无折枝之劳而宗社增九鼎之重,议者何惮而不出此?
昔汉为大德而厄于十世,达者先知之,故光武称祖以明再受命,法天更化而延洪世祚也。
今本朝亦火德而中厄于靖康,与汉同符而光不得称祖,舍汉法晋,达者忧惴,天下寒心,小臣窃独耻之。
载惟国家立制,非取茍安一时,盖将垂法万世,如使光为宗,则后有令主因光之业而能混合北荒,将何以居之?
且陛下在位二十六年矣,皇太子参决庶政矣,今之所行,则子孙为法,举措可不谨乎?
虞舜二十八载,而陛下止欠其二,服勤至养,终无一间言,近者屡出中旨,躬行三年之制,虽曾闵匹夫之行不能远过,化刑四海,泽被万物,至德之光,迈越前古,而忍玷之乎?
近者光称祖本出圣心,此中外所共知而有司浅识,唱为浮言,疑惑上下,不能将顺其美,此愚臣所以痛心疾首,奋心危言,甘犯斧锧而不知避也。
抑臣重有忧焉,方今北虏气势犹盛,中原人心渐忘,吊使将来,觇国在,而本朝反自同于衰晋,以明闻于四方,使夷狄窃笑,遗民绝望,于服猛怀来之义如何?
臣愚伏望圣慈留神省览,毋忽刍荛,亟赐施用,内发神断,速定列祖之,以壮基图,于以对越光在天之灵,慰释慈闱伉俪之感,扬威殊俗,隆化兆民,垂示子孙,以开将来之业,申副宗社,冠德百王,则愿臣之志愿毕矣。
至如所议谥号之美,则惟有神圣明睿文武仁孝之言,汉唐之间传统诸帝及偏伪之君称用皆同,兼虑重复本朝累圣谥号,臣愚以为理宜回避,别立美谥,以令猷,益为尽善。
臣亦自有成说,难以并具奏闻,如前所论得合圣意,伏乞特赐宣问,以究精微。
冗贱庶僚,激于忠诚,辄及国家大义,如以为罪,则不敢逃诛。
臣昧死谨议。
按:《中兴礼书》续编卷四八。(黄锦君校点)
奉诏条(谨按魏郑公谏录徵亡太宗遣人至宅就求其书得遗表一纸始立稿草字皆难识惟有数行乃稍可分辨云云)具边防利害奏状1135年3月30日 宋 · 李纲
 出处:全唐文卷一百三十九、全宋文卷三七一○、《梁溪集》卷七八、《三朝北盟会编》卷一七一、《宋史》卷三五九《李纲传》下、《历代名臣奏议》卷八四 创作地点:福建省福州市
右,臣伏奉诏书,以伪齐、金人贼马退遁,令臣深思熟讲,凡今攻战之利、守备之宜、措置之方、绥怀之略,条具来上。
臣仰荷圣恩,怜臣孤迹,尝备位于近司,察臣迂愚,有千虑之一得。
虽以罪戾,屏伏海滨,曾不遐遗,以国家边防恢复大计,特降清问。
顾臣学术阔疏,智识浅短,何足以称诏旨而裨庙略之万一。
敢竭狂瞽,以塞明命,伏惟陛下留神采择,臣不胜幸甚。
臣窃以僭逆之臣,挟强悍之虏,提兵南向,俶扰淮壖,其意盖料朝廷蹈前日退避之辙,得以乘间渡江,凭陵东南。
不虞六飞亲临江上,号令既行,赏罚既明,将士摧锋,俘馘系路,虏气挫屈,潜师遁逃。
此盖陛下睿谟宏远,天威英断之所致,宗社无疆之休,中外臣子之共庆也。
然臣区区之愚,窃愿陛下勿以贼马退遁为可喜,而以僭逆未诛、仇敌未报为可愤;
勿以保全东南为可安,而以中原未复、赤县神州犹污于腥膻为可耻;
勿以诸将屡捷为可贺,而以军政未修、士气未振,尚使狂寇得以潜逃为可虞,则中兴之期可指日而俟矣。
臣谨考往古之迹,揆方今之宜,条具攻战、守备、措置、绥怀之策以献。
议者或谓贼马既退,当遂用兵为大举之计,臣窃以为不然。
譬如奕棋,先当自生,乃可杀敌,生理未固而欲浪战以侥倖,此非制胜之术也。
高祖先保关中,故能东向与项籍争;
光武先保河内,故能出征以降赤眉、铜马之属;
肃宗先保灵武,故能破安、史而复两京。
今朝廷以东南为根本,傥不先为自固之计,将何以能万全胜敌?
又况将士暴露之久,财用调度之烦,民力科取之困,谓宜大为守备,痛自料理,使之苏息,乃为得计。
议者又谓贼马既退,当且保据一隅,以苟目前之安,臣又以为不然。
譬如弈棋,舍局心而就边角,迫蹙褊小,浸以衰微,何以取胜?
秦师伐晋,以报殽之师;
诸葛亮佐蜀,连年出师,以图中原。
不如是,不足以立国。
高祖汉中,谓萧何曰:「吾亦欲东耳,安能郁郁久居此乎」?
光武隗嚣,诏岑彭曰:「人苦不知足,既平陇,复望蜀」。
此皆帝王以天下为度者也,不如是不足以混一区宇,戡定祸乱。
又况祖宗之境土,岂可坐视沦陷,不务恢复?
今岁不征,明年不战,使贼势益张,而吾之所纠合精锐士马日以损耗,何以图敌?
谓宜于防守既固、军政既修之后,即议攻讨,乃为得计。
此二者守备、攻战之序也。
至于守备之宜,则当料理淮南、荆、襄以为藩篱。
淮南、荆、襄者,东南之屏蔽也。
六朝之所以能保有江左者,以强兵巨镇尽在淮南、荆襄间。
故以魏武之雄,苻坚、石勒之众,宇文、拓拔之盛,卒不能窥江表。
后唐李氏有淮南,则可以都金陵
其后淮南周世宗所取,遂以削弱。
今朝廷欲为守备,则当于淮南东西及荆襄置三大帅,屯重兵以临之。
东路以扬州,西路以庐州荆襄襄阳帅府,分遣偏师,进守支郡,小筑城垒,如开新边。
其初,朝廷应付钱粮,谓如淮东则以江东路财用给之,淮西则以江西路财用给之,荆、襄则以湖南北路财用给之。
徐议营田,使自赡养。
遇有贼马,则大帅遣兵应援。
稍能自守,商旅必通,乃可召人归业,渐次葺理。
假以岁月,则藩篱成矣。
前有藩篱之固,后有长江之险,加以战舰水军,使沿江一带帅府郡县上连下接,自为防守,则贼马虽多,岂能轻犯?
近年以来,大将握重兵于江南,官吏守空城于江北,虽有天险,初无战舰水军之制,故敌人得以侵扰窥伺。
欲为守备无他,反此而已。
或谓三大帅率重兵以屯江北,则供亿之费不赀。
臣应之曰:使三大帅屯兵于江南,亦仰给于朝廷,其费等耳;
曷若使之渡江,葺理淮南以为家计?
则朝廷异时可省经费,而藩篱之势成,为无穷之利。
守备之宜,莫大于是。
有守备矣,然后可以议攻战之利,亦当分责于诸路大帅
谓如淮东之帅,则当责以收复京东东路
淮西之帅,则当责以收复京东西路
荆襄之帅,则当责以收复京西南北路;
川陕之帅,则当责以收复陕西五路。
诸路尅捷,因利乘便,收京畿,复故都,以戡大憝。
此虽落落难合,然在陛下志先定于中,而断以至诚必为之意,盖无不可成之理。
至于择将之术,治兵之政,车马器械之制,号令赏罚之权,兵家皆有常法,无待臣言;
而战阵之间,因敌决胜,临事制变者,兵无常形,又不可以预图也。
臣窃愿以为献者,在勿失机会而已。
夫机会之来,间不容发,以战则胜,以守则固;
一失其机,悔不可追。
刘表悔不用蜀先主之言。
蜀先主曰:「天下日寻干戈,事会之来,岂有终极?
若能应之于后,则此未足为恨也」。
臣窃观朝廷近年以来,失机会者多矣。
自今以往,如能保淮南、荆襄以为固,选将练卒,厉兵秣马,聚财积谷,应机而作,则以弱为强,取威定乱于一胜之间,僭逆之臣可正藁街之诛,强悍之虏岂无殄灭之日!
攻战之利,莫大于是。
此二者,守备、攻战之策也。
若夫措置之方,则臣愿先定驻跸之所。
盖万乘所居,必择形胜,然后能制服中外,以图事业。
临安平江皆泽国褊迫,偏霸所据,非用武之地。
建康自昔号为帝王天子之宅,以其江山雄壮,地势宽博,可容万乘,故六朝以来更都之。
今銮舆未复旧都,莫若权宜且于建康驻跸,控引二浙,襟带江湖,运漕贮谷,无不便利。
臣昨于建炎初建议巡幸关中为上,襄阳次之,建康为下者,以天下形势言之也;
今以建康为便者,以东南形势言之也。
淮南有藩篱之固,然后建康可都。
愿陛下与二三大臣熟计之,既料理淮南,仍诏建康守臣治城壁,修宫阙,立官府,创营房,使粗成规摹,以待翠华之幸。
近年以来,车驾所寓,因陋就简,诸事草创。
虽陛下以时方艰难,用过于俭,然宫室制度亦有不可已者。
有城壁然后人心不恐,有官府然后政事可修,有营房然后士卒可用。
惟自朝廷应副,诏有司以渐修建,庶几不扰。
此措置之方所当先者也。
绥怀之略,则臣愿先为自强之计。
夫西北之民,皆陛下之赤子,祖宗涵养之德,其意曷尝一日忘宋哉?
特制于黠虏之势,为所驱迫,陷于涂炭,故舍二百年之本朝,而事大不道之僭逆,岂其本心?
惟朝廷之力未能保覆之,故数路之民虽困于重敛,伤于峻刑,而不能以自归。
淮南、荆襄藩篱既成,壤地相接,甲兵既备,天威震惊,必有结约来归,如宿迁之民者;
必有愿为内应,如京东郡县者。
宜命诸帅优加拊循,来归者给田土,内应者予爵赏,官吏将士禄秩由旧,许之自新,孰不感悦朝廷?
近者得诸路签军,皆不杀而优恤之,自贼中来归者皆优与官秩,可谓得策。
更愿力为自治自彊之计,使陷溺之民知所依怙,益戴宋之心。
此绥怀之略所当先者也。
攻战、守备、措置、绥怀,皆中兴之至计,今日之急务。
圣问所及,臣已粗陈其梗槩矣。
臣伏读诏书,有曰:「朕将虚己以听,择善而从。
君臣之间,期于无隐;
利害之决,断以必行」。
臣三复圣训,不知涕泗之交颐也。
何则?
君臣之遇,号为千载一时,听言用谋,尤其所难。
未信而言,则有谤己之嫌;
交疏言深,则有失身之戒。
盖虽朋友尚不易言,而况于君臣之间乎?
今陛下求治之切,诏旨如此,而臣以忧患之馀,孤危特甚,欲浅言之则何以副陛下期于无隐之训,欲深言之则虑有犯颜逆鳞之愆,感惧交中,进退维谷。
虽然,陛下当艰危多故之秋,诏臣以丁宁恻怛之意,缄默不言,臣则有罪,有君如此,其忍负之!
敢冒鼎镬刀锯之诛,以布心腹肾肠之实,惟陛下幸察。
臣窃观陛下有聪明睿智之姿,有英武敢为之志,然自临御,迨今九年,国不辟而日蹙,事不立而日坏,将骄而难御,卒惰而未练,国用匮而无赢馀之蓄,民力困而无休息之期。
陛下忧勤虽至,而未足以成中兴之业者,则群臣误陛下之故也。
陛下自近年以来,所用之臣凡几人慨然敢任天下之重?
建事立功,与夫充位备员者,皆不逃于圣鉴。
夫用人如用医,必先知其术业可以已病,然后使之进药而责成功。
今于医者之术业初不详究而姑试之,则虽日易一医,无补病者,殆将饮药以加病而已。
平居无事,小廉曲谨,初似无过,而乏济时之大略;
忽有扰攘之故,则错愕无所措手足,不过奉身以退,天下忧危之重,委之陛下而已,不知何补于国家?
陛下亦安取此?
大槩近年所操之说有二:閒暇则以和议为得计,而以治兵为失策;
仓卒则以退避为爱君,而以进禦为误国。
众口和之,牢不可破。
然累年之间,冠盖相望而初不得其要约,翠华蒙尘而尚未有所定居,上下苟且偷安而不为长久之计。
天步艰难,国势益弱,职此之由。
大运有开,天启宸衷,超然远览,悟前日和议之失而亲总六师,惩前日退避之非而亲临大敌。
逆臣悍虏数十万众饮马江干,虽未能扫荡邀击,尽歼丑类,而天威所临,已足以使之震怖,不敢南渡,潜师宵奔。
则和议之与治兵,退避之与进禦,其效槩可睹矣!
今贼马虽退,而虏情狡狯,变诈百出,未大惩创。
疆埸相望,道里不远,安知其秋高马肥不再来扰我,使疲于奔命哉?
是宜明诏于却敌之初,求善后之策也。
夙夜为陛下深思,所以为善后之策者无他,在尽反前日之所为,解琴瑟而更张之,先定其论。
如弈棋之立意,后图其功;
如弈棋之置子,必可得志。
臣请试陈其说。
窃观自古创业中兴之主,必以兵胜而为亲征之计者,其意岂谓必冒矢石、履行阵而后可哉?
黄屋所临,人心自固,赏罚既当,士气奋张,用能成功。
高祖既得天下,击韩王信、陈豨、黥布,未尝不亲行;
光武自即位至平公孙述,十三年间,无一岁不亲征。
本朝艺祖太宗定维扬,平泽潞,下河东,皆躬御戎辂,真庙亦有澶渊之行,措天下于大安。
此所谓始于勤劳,终于逸乐者也。
退避之策可暂而不可久,可一而不可再。
退一步则失一步,退一尺则失一尺。
往时自南都退而至于维扬,则关陕、河北、河东失矣。
自维扬退而至于江浙,则京东西失矣。
万一有虏骑南牧,复将退避,不知所适而可?
航海之策,万乘冒风涛不测之险,此尤不可者。
惟当于国家閒暇之时,明政刑,治军旅,选将帅,修车马,备器械,峙糗粮,积金帛,贼来则禦,俟时而奋,以光复祖宗之大业,此最上策。
牧所谓上策莫如自治也。
臣愿陛下自今以往,勿复为退避之计,可乎?
臣又观古者敌国善邻,则有和亲;
仇雠之,鲜复遣使。
岂不以衅隙既深,终无讲好修睦之理故耶?
东晋渡江,石勒遣使于晋,元帝命焚其币而却其使。
彼遣使来,且犹却之,此可往?
假道于僭伪之国,而自取辱,无补于事,祇伤国体。
金人自知积怨之重,惧我必报,其措意为如何?
而我方且卑辞重币,屈体以求之,其不推诚以见信决矣。
器币礼物,所费不赀;
使轺往来,坐索士气。
而又邀我以必不可从之事,制我以必不敢为之谋。
是和卒不成,而徒为此扰扰也。
非特如此,于吾自治自彊之计,动辄相妨,实有所害。
金人二十馀年以此策破契丹、困中国,而终莫之悟。
夫辨是非利害者人心所同,岂真不悟哉?
聊复用此,以侥倖万一,曾不知为吾害者甚大,此古人所谓几何侥倖而不丧人之国者也。
臣愿陛下自今以往,勿复遣和议之使,可乎?
此二说者既定,然后择所当为者,一切以至诚之意为之,先后本末,各有次第。
俟吾之政事修,仓廪实,府库充,器用备,士气振,力可有为,乃议大举,则兵虽未交,而胜负之势已决矣!
抑臣闻朝廷者根本也,藩方者枝叶也,根本固则枝叶繁;
朝廷者腹心也,将士者爪牙也,腹心壮则爪牙奋。
今国家远有盛强之黠虏,近有僭伪之逆臣,所仰以为捍蔽者在藩方,所资以致攻讨者在将士,然根本腹心则在朝廷。
惟陛下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使君子小人各得其分,则是非既明,赏罚必当,自然藩方协力,将士用命,虽强虏不足畏,虽逆臣不足忧,此特在陛下方寸之间耳。
臣昧死条上六事:一曰信任辅弼,二曰公选人材,三曰变革士风,四曰爱惜日力,五曰务尽人事,六曰寅畏天戒。
何谓信任辅弼?
夫拨乱之主,履时艰难,资辅弼之臣同心同德,相与有为,岂易致哉?
必如元首股肱之于一身,父子兄弟之于一家,乃能协济。
高祖萧何如左右手,太宗遇房、杜如子弟,蜀先主诸葛孔明如鱼之有水,不如是不能感会风云,以成王霸之业。
今陛下选于众,以图任股肱之臣,遂能捍禦大敌,可谓得人矣。
然臣愿陛下待以至诚,无事形迹,久任以责成功,勿使小人得以间之,则君臣之美,垂裕无穷。
高祖始终用萧何太宗始终用杜、房,故能戡乱定功,卒致太平。
管仲有言曰:「知人而不能用,害霸也;
用而不能信任之,害霸也;
信任而使小人参之,害霸也」。
霸者犹如此,而况于欲恢复天下者乎?
魏郑公有言曰:「君臣同心,是谓一体,岂有置至公、事形迹?
若上下共由兹路,邦之兴丧未可知也」。
夫事形迹者未必有过举,而魏公以为兴丧未可知者,凡以无至诚相与之意,而惟嫌疑之为避,不足建兴邦之大绩故也。
陛下诚能推信任之诚,臣将见辅弼任责,而中兴之业不难致矣。
何谓公选人材?
夫治天下者未尝不资于人材,而创业中兴之主,所资为尤多。
何则?
继体守文,率由旧章,得中庸之材亦足共治。
至于艰难有为,兴衰拨乱,则非得卓荦瑰伟之材,未易有济。
武王之有十乱,宣王之有吉甫、方叔、召虎,高祖之有三杰,光武之有邓禹、耿弇、吴汉之属,太宗之有房、杜、英、卫之流,宪宗裴度武宗李德裕,皆以不世出之材,佐大有为之主,参翊佐佑,以成大业。
古今通道,其可忽诸?
然自昔抱不群之材者,多为小人之所忌嫉,或中之以黯闇,或指之为党与,或诬之以大恶,或摘之以细故。
而以道事君者,不可则止,难于自进,耻于自明,虽负重谤、遭深谴,安于义命,不复自辨。
惟至明之主,为能察小人之情伪,而辨其臣之非辜。
霍光所以见察于昭帝,房、乔所以见信于太宗也。
陛下临御以来,用人材多矣。
世之所许以为正人端士者,往往闲废于无用之地,岂非罹此谤耶?
遂使陛下寤寐侧席而有乏材之叹,怀材抱义、愿为国家宣力者无因而进前。
陛下盍亦少留圣意,致察于此?
《洪范》皇极之畴曰:「无有作好,遵王之道。
无有作恶,遵王之路。
无偏无党,王道荡荡。
无党无偏,王道平平」。
好恶偏党,皆足以为至公之累。
惟以道为公,而无好恶偏党之私,则王道明矣。
魏郑公卒,太宗遣人至其家,得书半藁,其可识者曰:「天下之事有善有恶,任善人则国安,用恶人则国弊。
公卿之内,情有爱憎,憎者惟见其恶,爱者止见其善。
爱憎之间,所宜详慎。
若爱而知其恶,憎而知其善,去邪勿疑,任贤勿猜,则可以兴矣」。
太宗感悟。
夫人主岂能无爱憎?
然必去爱憎而后得人以兴者,爱憎出于私情,用人以兴邦,必由于公道故也。
管仲虽仇,齐公必用;
雍齿虽怨,汉祖必赏,而况其馀乎?
陛下诚能推至公之道,臣将见人材辈出,中兴之业不难致矣。
何谓变革士风?
夫用兵之际,似与士风初不相及,然其实相为表里者也。
士风淳厚,则议论正而是非明,朝廷赏罚功罪当,而人心服,此措置所以得宜,而寖明寖昌也。
士风浇薄,则议论不正而是非不明,朝廷赏罚功罪不当,而人心不服,此措置所以失宜,而寖微寖弱也。
晋之士风尚虚浮而不事事,故当时措置乖谬,盗贼并起,而有五戎乱华之祸。
至本朝嘉祐治平以前,士风何其淳厚也!
自数十年来,非特不事事而已,奔竞争进,议论徇私,邪说利口足以惑人主之听。
元祐大臣如司马光之流,皆持正论,为朝廷长虑却顾,图久远之计,社稷之臣也。
而群枉嫉之,指为奸党,听其言则大者可族,小者可诛。
赖国家宽仁,祇从窜逐。
其后士风递相仿效,颠倒是非,变乱白黑,政事大坏,以驯致靖康之变,非偶然也。
殆今四十馀年,世变风移,爱憎之情销尽,然后朝廷始知元祐群臣之忠,褒赠官秩,录用子孙,然已何补于事?
曷若早变此风,则忠臣无诛谪之冤,国家有治安之实,两受其利,岂不美哉!
臣观近年士风尤薄,随时好恶,以取世资,不顾国体,惟欲进身,不覈事实,惟欲伤人,大詈则大进,小诋则小迁,潝訾成风,此非朝廷之福也。
陛下得一张浚,副以重权,使禦强敌于关陕。
虽以忠许国,而事失机会,不为无过,言者痛绳丑诋,诬以大恶,岂不太甚欤?
有浴日之功,足以结陛下之知,有大臣之辨,足以回陛下之听,故得自洗濯,复侍清光于帷幄之中,然其所伤已多矣。
藉使遭谤困谗之臣无浚之功,又无大臣为之辨白,而有下石以挤之者,则何以自雪于君父,冀察其不然哉?
夫朝廷设耳目及献纳论思之官,以广视听,固许之以风闻;
至于大故,亦须覈实。
使果如其言,则诛责所加,岂宜止从轻典;
使言而无实,则诬人之罪,伏谗蒐慝,得以中害善良,皆非所以修政刑也。
臣愿陛下降明诏以戒谕士大夫,使体德意,从忠厚,变近年浇薄之风。
贾谊文帝养人臣以礼义廉耻,陆贽劝德宗听言必考其实而察其情,以正典刑,不宜两置而不问,皆治道之要。
陛下诚能行责实之政,臣将见士风淳厚,而中兴之业不难致矣。
何谓爱惜日力?
臣闻之《周书》曰:「功崇惟志,业广惟勤」。
盖功以志崇,所以为之规摹也;
业以勤广,所以为之积累也。
犹建大厦,堂室奥序,其规摹可一日而成,至于鸠工聚材,则积累非一日所致。
创业中兴,何以异此?
高祖韩信,与之论亡楚之策;
光武邓禹,与之论兴汉之谋;
蜀先主诸葛亮,与论鼎立之计,皆定于谈笑之间。
高祖以五年成帝业,光武以十三年混区宇,先主得蜀亦在数年之后,盖积累而致者如此。
今陛下临御,九年于兹,境土未复,僭逆未诛,仇敌未报,尚稽中兴之业,则其始不为之规摹,其后不为之积累故也。
边事粗定之时,朝廷所推行者,皆簿书期会不急之细务,至于攻讨防守之策,国之大计,皆未尝留意,安得不为僭逆之臣、强悍之虏之所窥伺?
然则自今以往,其可不惜日力哉?
不贵尺璧而惜寸阴
今日朝廷艰难,乃惜分阴之时。
臣愿陛下诏二三大臣熟议所以规摹者,凡所施为,画一条具,如立课程,以次施行。
又诏州县,使体陛下德意而奉承之。
所立期限,勿太遽以致搔扰,勿太缓以失机会,使事得其序,不扰而办,乃为得策。
夫天下无不可为之事,亦无不可为之时,惟失其时,则患之小者日益大,事之易者日益难。
正如医者之治病,其在皮肤,针烙及之;
其在五脏,汤剂及之;
至于骨髓,则虽有扁鹊、俞跗,蔑以为矣。
此时之所以不可失也。
《诗》曰:「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绸缪牖户。
今此下民,或敢侮予」。
孟子曰:「国家閒暇,及是时明其政刑,虽大国必畏之矣」。
夫用智者当于未奔沈之前,千日聚之,以待一日之用。
渴而穿井,斗而铸锥,其能及乎?
陛下诚能存爱日之心,将见为无不成,中兴之业不难致矣。
何谓务尽人事?
臣窃观天人之道,其实一致,人之所为,即天之所为也。
国之将兴,百度皆举,天实祐之。
犹之农夫,尽其穮蓘之力,乃亦有
使未尝致耕耨之勤,而欲望稼穑之利,其可得耶?
天不人不因,人不天不成。
人事尽于前,则天理应于后,自然之符也。
光武以兵三千攻寻邑百万者,人也;
适雷电风雨,遂有昆阳之胜,而中兴之运启者,天也。
孙权以兵三万拒曹操数十万者,人也;
适风顺可以纵火,遂有赤壁之捷,而鼎足之势成者,天也。
谢安以兵八千击苻坚百万者,人也;
适秦师小却,遂有淝水之功,而东晋之祚延者,天也。
创业中兴之主,莫不皆然,尽其在我者,而以其成功归之于天。
孟子曰:「君子创业垂统为可继也,若夫成功,则天也」。
今未尝尽人事,敌至则先自退屈,而欲责功于天,其可乎?
臣愿陛下诏二三大臣协心同力,务尽人事,以听天命,则恢复土宇,剪屠鲸鲵,迎还两宫,必有日矣。
夫人心即天心也。
下得人心,上合天心,则无不成之功。
陛下诚能和同天人之际,臣将见中兴之业不难致矣。
何谓寅畏天戒?
夫天之于王者,如父母之于子,爱之至,则所以为之戒者亦至。
是以孔子作《春秋》,于灾异必书,以谨天戒。
臣观商之盛如武丁,周之盛如成王汉、唐之盛如文、景、太宗之时,未尝无天变,而不为灾者,以能寅畏其戒而仰合其心也。
是知人主之于天戒,必恐惧脩省,以致其寅畏之诚,则能变灾以为祥,天人之际,何其昭昭然也。
比年以来,荧惑失次,太白昼见,地震水溢,或久阴不雨,或久雨不霁,或当暑而反寒,乃正月之朔日有食之。
此皆天意眷佑陛下,丁宁反覆,以致告戒。
陛下虽尝降诏,俾士大夫各修厥职,以答天谴,然臣窃谓应天以实不以文,此在陛下以至诚之意,正厥事以应之。
昔宋公一言而妖星退舍,大戊桑谷共生于朝而反以为祥。
陛下诚能行应天之实,臣将见百祥来止,中兴之业不难致矣!
此六者,皆陛下所当先务,正心以正朝廷者,故粪土愚臣,忘触死,为陛下详言之。
抑臣又闻,圣人不畏多难,而畏无难。
或多难以固其国,启其疆土;
或无难以丧其国,失其土宇。
少康以一旅之众而祀配天,不失旧物;
光武太宗皆躬擐甲胄,履危险而身致太平,享国长久。
今朝廷人材不乏,将士足用,江、淮、荆、浙、闽、广、川、陕财用可理,足以为中兴之资。
陛下勇智天锡,春秋鼎盛,欲大有为,施不可?
要在改前日之辙,断而行之耳。
仲虺之称汤,不称其无过,而称其改过不吝。
帝王,如天地之无心,是则行,非则改,惮之有?
郦食其高祖铸印以封六国之后,子房一言则趣销之;
封德彝太宗用刑法以威天下,魏郑公一言则行仁义,遂致贞观之治。
无损盛德,而大功可成,岂窃窃然畏人之议己哉!
陛下视建以来,其所措置,是耶非耶?
以为是则以不见其效?
以为非则安可复蹈其辙?
臣前所陈,皆改辙之道,非循旧迹所能为也。
择善而从,斟酌而行,则在陛下。
夫以祖宗二百年之基,四海亿兆之生灵,皆系于陛下清燕之间。
圣虑及此,得不慄慄危惧,勉勉自强,上以慰祖宗在天之灵,下以副四海生灵之望哉!
周宣中兴,南征北伐之威,复古接下之美,咏于《小雅》,盖有文武之吉甫、显允之方叔以为之将帅,有孝友张仲以在其左右,故能内修政事,外攘夷狄,复文武之境土。
然则陛下所当法者,深考周宣之诗,则得之矣。
所谓善后之策,何以加此?
臣以至愚极陋之质,陛下非常特达之知,龙飞之初,虚席以待,眷遇之礼,迈于等伦。
特以志广材疏,自度不足以任天下之责,力丐罢政,无补国事,每自愧惕。
违去阙庭,九更寒暑,犬马之心,何尝一日不在赤墀之下?
自以罪戾远屏,不敢复与世故,刍荛之言,久不上达。
近者边报警急,戎辂亲临,臣子之情不胜愤懑,故敢冒昧以三策为献,伏蒙圣慈特降诏书奖谕。
今者又奉诏旨,咨以当世之务,而臣不量荒浅,冒进狂瞽之说,以渎天聪。
太宗魏郑公为敢言,谢曰:「陛下导臣使言,不然,其敢数批逆鳞哉」!
今陛下盛德过于太宗,臣虽无魏公之敢言,然展尽底蕴,亦思虑之极也。
良药苦口而利于病,忠言逆耳而利于行,在陛下察之而已。
臣自经忧患,衰病交攻,气息奄奄,日与死迫,常惧先犬马填沟壑,无以报盛德之万一。
今得奉明问,摅至情,臣愿足矣,虽死之日,犹之年也。
伏望陛下哀怜,赦其愚直,而取其拳拳之忠,实天下之幸。
干冒天威,臣无任惶惧恐汗待罪之至。
密表太后父不可称太上 北魏 · 张普惠
 出处:全后魏文卷四十七
臣闻优名宝位,王者之所光锡;
尊君爱亲,臣子所以慎终。
必使勋绩相侔,号秩相可,然后能显扬当时,传徽万代者矣。
窃见故侍中司徒胡公,怀道含灵,实诞圣后,载育至尊,母仪四海,近枢克唯允之寄,居体论道之明。
故以功馀九锡,褒假銮纛,深圣上之加隆,极慈后之至爱,宪章天下,不亦可乎?
而「太上」之号,窃谓未衷。
何者?
《易》称:「天尊地卑,乾坤定矣」。
故曰「大哉乾元」,又曰「至哉坤元」。
明乾坤不可并大。
《礼记》曰:「天无二日,土无二王。
尝禘郊社,尊无二上」。
明君臣不可并上。
伏见诏书以司徒为太上秦公,夫人为太上秦君。
夫人蒙号于前,司徒系之于后,尊光之美盛矣。
窃惟高祖受禅于献文皇帝,故仰尊为太上皇,此因上上而生名也。
皇太后称令以系敕下,盖取三从之道,远同文母,列于十乱,则司徒之为太上,恐乖系敕之意。
《春秋传》曰:「葬称公,臣子辞」。
明不可复加上也。
《书》曰:「兹予大飨于先王,尔祖其从与飨之」。
司徒位尊属重,必当配飨先朝,称太上以为臣,以事太上皇,恐非司徒翼翼之心。
汉祖创有天下,尊父曰「太上皇」,母曰「昭灵后」,乃者之事。
晋有「小子侯」,尚曰僭之于天子。
司徒、三公也,其可同号于乎?
孔子曰:「必也正名,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事不成则礼乐不兴,礼乐不兴则刑罚不中,刑罚不中则民无所措手足」。
《易》曰:「有大者不可以盈,故受之以谦」,「谦尊而光,卑而不可逾」,「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人道恶盈而好谦」。
又曰:「困于上者必反于下,故受之以井」。
比克吉定兆,而以浅改卜,群心悲惋,亦或天地神灵所以垂至戒,启圣情。
伏愿圣后回日月之明,察微臣之请,停司徒逼同之号,从卑下不逾之称,畏困上之鉴,邀谦光之福,则天下幸甚。
臣闻见灾修德,灾变成善。
太戊所以兴殷,桑谷以之自灭。
况今卜迁方始,当修革之会,愚以为无上之名,不可假之,脱讥于千载,恐贻不言之咎。
且君之于臣,比葬三临之,礼也。
司徒诚为后父,实人臣也。
虽子尊不加于父,乃天下母以义断恩,不可遂在室之意,故曰:「女子有行,远兄弟父母」。
况乃应坤之载,承天之重,而朔望于司徒之殡,晨昏于郊墓之间,虽圣思蒸蒸,其不虞宜戒。
离宸极之严居,疲云跸于道路,此亦亿兆苍生,瞻仰失图。
伏愿寻《载驰》之不归,存静方之光大,则草木可繁,人灵斯穆。
臣职忝谏司,敢献狂瞽,谨冒上闻,不敢宣露,乞垂省览,昭臣微款,脱得奉谒圣颜,曲尽愚衷者,死且不朽(《魏书·张普惠传》。灵太后司徒胡国珍薨,赠相国、太上秦公。普惠以前世后父无「太上」之号,诣阙上疏,陈其不可,左右畏惧,莫敢为通。会闻胡家穿圹下坟有磐石,乃密表。)
乘闲志序 其二 灾异志序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四七
天地之大,一身是也。
血气调而府藏平,则身以之康强;
德政脩而人物安,则天地以之和顺
至于身失于卫生之经,而疾病生焉,则发于其色、形于其脉者,善医者能知之。
天地失于燮理之道,而灾异作焉,则天变见于上,地变见于下,知道者亦能察之。
夫岂有物使之然哉?
一气之运,有开必先,小之一身,大之天地,吉凶妖祥,未有无其兆者也。
古先哲王观变而惧,脩厥德、正厥事以应天,则凶妖可以转而为吉祥。
太戊之桑榖,高宗之雊雉,宋景之妖星,退舍天人之际,疾如影响,不可诬已。
孔子作《春秋》,二百四十年间灾异之变必谨书之,所以使君人者知有所畏而自反也。
汉儒引类附会,其说既不足以取信,而后世导谀之臣谄其君,以天地之变不足畏,每有灾异,恬不加恤,又从而为之辞。
遂使时君世主不复畏天,而肆情于民物之上,稔成祸乱,未有若崇、观以来也。
靖康之初,夷狄凭陵,宗社危急,生灵肝脑涂地,中国之祸,古所未有,是岂一朝一夕之故哉?
其本在于不知畏天,驯致使然也。
故余取闻见之所及,灾异之大者著之于篇,使后世有考焉。
作《灾异志》。
谏修德省灾疏 后晋 · 李详
 出处:全唐文卷八百五十二
臣闻天地之道。
以易简示人。
鬼神之情。
以祸福为务。
王者祥瑞至而不喜。
灾异见而辄惊。
罔不寅畏上元
思答谴告。
臣闻北京地震。
日数稍多。
臣曾览国书。
伏见高宗时晋州地震。
上谓偫臣曰。
朕政教不明。
使晋州屡有震动耶。
侍中张行成对曰。
天阳也。
地阴也。
阳君象。
阴臣象。
君宜动转。
臣宜安静。
晋州地震。
弥旬不休。
将恐女谒使事。
臣下阴谋。
晋州陛下本封。
今地震焉。
尤彰其应。
伏愿深思远虑。
以杜未萌。
开元中秦州地震。
寻差官宣慰。
又降使致祭山川。
所损之家。
委随事制宜奏闻。
伏惟陛下中兴唐祚。
起自晋阳
地数震于帝乡
理合思于天诫。
臣伏思陛下统临万国。
于今六年。
猛将如云。
锐师如雨。
出无不捷。
叛无不擒。
岁稔时丰。
人安物阜。
实虑天意恐陛下忘创业艰难之时。
有成功矜满之意。
欲陛下有始有卒于兢兢业业也。
今伏望圣慈特委亲信。
兼选勋贤。
且往北京慰安。
密令巡察
问疾苦于黎庶。
俾议蠲除。
备祭祀于山川。
各加虔祷。
然后乞陛下鉴前朝得丧之本。
采历代圣哲之规。
近君子而远小人。
任贤无贰。
杜迩言而求谠议。
择善而从。
崇不讳之风。
罢不急之务。
景公修德。
荧惑退舍以为祥。
太戊小心。
桑谷生朝而不害。
自然妖不胜德。
所谓宏之在人。
寰瀛永定于无疆。
遐迩长归于有道。
灾异论1126年 宋 · 李纲
 出处:全宋文卷三七五二、《梁溪集》卷一四三
孔子作《春秋》,书日食、地震、山陵崩陨、常星不见、夜中星陨如雨、五石陨坠、六鹢退飞、鸲鹆来巢、霜不杀草、李梅冬实者,所以记异也。
书水火之灾、雨雹、大雪、震电、晦冥、多麋、有蜮、饥旱、螽螟、有蝝,所以记灾也。
灾异之名,自此而起。
汉儒因之,推配五行以为之说,是耶非耶?
曰:孔子之所以书之者是也,汉儒之所以推配之者非也。
何哉?
天地万物以人为本,庶政修而万事康,得治之道,则地平天成,物遂其性,岂有灾异之变哉。
政悖其宜,事失其叙,有乱之理,则见于天者,日月薄蚀,彗孛飞流,霜雪风雨之不时,而反时为灾者,天之变也;
见于地者,山崩川竭,水火为灾,震动陷裂,而反物为妖者,地之变也;
见于物者,羽毛鳞介之孽,草木金石之怪,螟蝗、蜂蝝、螽午并起,而稼穑卒痒者,物之变也。
圣人必谨记之,使治人事者畏天戒,恐惧脩省以消去之。
故曰:孔子之所以书之者是也。
汉儒不揣其本而齐其末,以天地之变,物之妖孽痾眚著于形数声色者,推而配之五行,某事失则某灾为之应,某异见则某事为之符,其说牵合附会,迂阔而难信,故曰汉儒之所以推配之者非也。
然则天地与物之变,孰使之然哉?
主张翕辟,亦有司之者耶?
曰:通天下一气耳,和气致祥,乖气致异,人事著于此,而祥异应于彼,犹影响之于形声,自然之符而理之必至者也。
胡不以身观之?
元气衰而邪气乘之,则疾病不祥之色见于面目,达于气体,可视而知,可诊脉而得,其本在于腑脏之失其平而已。
善医者调其腑脏,而疾病可痊。
善治者脩其政事,而灾异可弭。
故尧以水而儆予,汤以旱而责躬,大戊以桑谷而修厥德,高宗以雊雉而正厥事,宣王遇旱暵之灾而惧,太宗罹蝗螟之异而忧,皆能弭灾异以为和平,身致大治,岂非畏天戒之明验乎?
后世谈经术者,以汉儒推配之说牵合附会为不足信,并与圣人所以书灾异之意一切废之。
其说以谓:天地与物之变咸其自尔,吾无与也,何足畏乎?
遂使人主乐闻其说,不复畏天而有恐惧脩省之心,其为害岂浅浅哉!
天灾异、祥瑞,其理一也,灾异之说使人畏而有所戒,祥瑞之说使人骄而有所怠。
圣人语灾异而不语祥瑞者,惧其君骄故也。
今有一草木之祥,一羽毛之瑞,则相与嗟叹而三贺之;
至于天地万物之变,则恬不加恤,以谓未尝有灾异焉,其亦异于圣人之意矣。
少主临海王安成王入纂令 陈朝 · 武宣章后
 出处:全陈文卷四
中军仪同、镇北仪同、镇右将军护军将军、八座卿士,昔梁运季末,侮内沸腾,天下苍生,殆无遗噍。
高祖武皇帝拨乱反正,膺图御箓,重悬三象,还补二仪。
世祖文皇帝克嗣洪基,光宣宝业,惠养中国,绥宁外荒,并战战兢兢,劬劳缔构,庶几鼎运,方隆殷夏。
伯宗昔在储宫,本无令闻,及居崇极,遂骋凶淫,居处谅闇,固不哀戚,嫔嫱丱角,就馆相仍,岂但依车所纳,是讥宗正,衰绖生子,得诮右师,七百之祚何凭,三千之罪为大。
且费引金帛,令充椒阃,内府中藏,军备国储,未盈基稔,皆已空竭。
大傅亲承顾托,镇守宫闱,遗诏绸缪,义深垣屏,而攒涂未御,翌日无淹,仍遗刘师知殷不佞等,显言排斥。
韩子高小竖轻佻,推心委仗,阴谋祸乱,决起萧墙,元相虽持,但除君侧,又以余孝顷密迩京师,便相徵召,殃慝之咎,凶徒自擒,宗社之灵,祆氛是灭。
于是密诏华皎,称兵上流,国祚忧惶,几移丑类,乃至要招远近,叶力巴湘,支党纵横,寇扰黟歙。
又别敕欧阳纥等,攻逼衡州,岭表纷纭,殊淹弦望,岂止罪浮于昌邑,非唯声丑于太和。
但贼竖皆亡,祆徒已散,日望惩改,犹加淹抑,而悖礼忘德,情性不悛,乐祸思乱,昏慝无已。
张安国蕞尔凶狡,穷为小盗,仍遣使人蒋裕,钩出上京,即置行台,分选凶党,贼妻吕,舂徒为戮,纳自奚宫,藏诸永巷,使其结引亲旧,规图戕祸。
荡主侯法喜等,太傅麾下,惯游府朝,啖以深利,谋兴肘腋。
适又荡主孙泰等,潜相连结,大有交通,兵力殊强,指期挺乱。
皇家有庆,历数遐长,天诱其囊,同然开发。
此诸文迹,今以相示,是而可忍,谁则不容,祖宗基业,将惧倾霣,岂可复肃恭禋祀,临御兆民?
式稽故实,宜在流放,今可特降为临海郡,送还藩邸。
大傅安成王,固天生德,齐圣广深,二后钟心,三灵伫眷,自前朝不悆,任总那家,威惠相宣,刑礼兼设,指挥啸咤,湘郢廓清,辟地开疆,荆益风靡,若太戊之承殷历,中都之奉汉家,校以功名,曾何仿佛。
且地彰灵玺,天表长彗,布新除旧,祯祥咸显,文皇知子之鉴,事甚帝尧,传弟之怀,又符太伯,今可还申曩志,崇立贤君,方固宗祧,载贞辰象,中外宜依旧典,奉迎舆驾。
未亡人不幸,属此殷忧,不有崇替,容危社稷,何以拜祠高寝,归祔武园?
揽笔潸然,兼怀悲庆(《陈书·废帝纪》)